皇帝是見過姜綺羅的，在去泰安城的路上，他在禦輦中，姜綺羅和涵兒在轎子外，領了他賞下來的元寶。

那個時候，皇帝也曾對姜綺羅母子產生興趣，甚至派太子去查探，但中途發生了太孫的悲劇，那些事便不了了之了。

姜綺羅低下頭說道：“民女何曾有幸見過陛下？大概是名字太過平凡，從別的地方落入陛下耳中了吧。”

之所以不說實話，是因為越九霄告訴過她，在泰安時太子曾試圖找她，如果這個時候提起在泰安路上的偶遇，傳到太子耳中可能又是一場風波。所以姜綺羅決定犯這個欺君之罪。

皇帝瞇著眼睛，思忖良久，緩緩道：“不對，朕確定聽過你的名字，而且不是什麽同名同姓之人，就是你，綺羅坊的掌櫃。”

姜綺羅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，她想皇帝貴人多忘事，怎麽會記得一個隔著簾子連臉都沒看清的人？但是她居然錯了，陛下他老人家都這個歲數了，記性還這樣驚人的好？

皇帝又笑了起來，說道：“你一定想不到，是朕的定北大將軍皇甫圭說的！他曾經堵著朕的門要錢，說要買一批軍需物資。他指名道姓地說就要你綺羅坊的布料，說你的布比兵部給置辦的軍需都要好。”

姜綺羅松了一口氣：“原來是皇甫將軍，他已經升為定北大將軍了！”

皇帝拍著腿道：“是啊，戰事正緊，朕又把他發回北邊去了。不過朕今日聽你一說，反倒覺得不該派他去打仗，應該學你那個故事裏，派他去修個廟就萬事大吉了。”

姜綺羅連忙跪下，她覺得自己剛剛說得有些太過頭：“陛下，西南的山民和我們相安無事，不過風俗不同罷了，但是北方的蠻夷卻是犯我疆土，不狠狠回擊是談不了和平的。陛下，民女方才妄言了，千萬別讓幾句話耽誤了國家大計。”

皇帝揮揮手，命她起來：“你剛剛說過，朕的江山不會被一塊布顛覆，同樣的，你的幾句話話也不至於。”

皇後溫婉地笑道：“臣妾難得看到陛下和人聊得這樣投機，說明和姜小姐的確和陛下有緣，陛下不想賞些什麽給她？”

殿中眾人臉色各不相同，姜綺羅不僅被皇後金口玉言地欽定了入選，還要受皇上的賞？天上還會掉這麽大的餡餅？不過因為是皇後所言，誰也不敢有異議，他們只是把頭低下去，不讓自己的心思被看穿。

就算看不到他們的臉，姜綺羅也能感受到一股股酸意從四面八方蔓延過來。她連連擺手：“皇後娘娘，賞賜還是不必了，娘娘接受那匹布就好……”

皇帝敲打著手邊的鳳頭扶手，完全沒把姜綺羅的話聽進去。他對皇後道：“朕看她有幾分才能，召入宮中當個女官如何？正好尚衣局走了個人，由她補上不是正好？”

姜綺羅只好重新跪下，腦袋磕得咚咚響：“陛下，民女並無此志啊！”要她頂替葉朝瑾，每天守在宮中，應酬這些皮笑肉不笑的商人？不，她更喜歡織染，更喜歡經營，也更喜歡宮墻外自在的風。

皇後用責怪的眼神瞧著皇帝：“姜小姐風華正茂，鎖在這宮裏不是太可惜了嘛！”她附在皇帝耳邊道：“陛下有所不知，姜小姐從前訂過一門婚事，如今陛下如能為她賜婚，命他二人即日成親，豈不是一件美事？”

皇帝聽了覺得有理，笑道：“吃喜酒總是一樁樂事，確實比什麽賞個女官的名位要好。皇後，你是不是早就想到要賞她什麽了？否則哪裏會把她的婚約都查清了？就算朕不來，你也會做這個主吧？”

皇後站起來向皇帝行禮：“皇上英明。臣妾是賞識姜綺羅，也是顧念與她訂婚之人。”

“那是誰？”

“順天府衙趙懷遠啊。他可是上一屆殿試的探花郎，皇上可還記得？”

皇帝拍拍腦門：“原來是他！朕聽說他為官頗有成效，把京城一帶治理得井井有條，原先流落在山裏的許多貧民都有了落腳之處，是個人才。”而且最近太子很倚重他，說不定就是未來的股肱之臣，皇帝覺得的確該擡舉一下這個國之棟梁。

“陛下，臣妾聽說，府尹是喜歡未婚妻的，只是他忙於政務，而姜小姐為生意奔走，兩個人才鴛盟難諧。陛下不如就幫幫他們，也是對臣子的天恩啊。”

皇帝覺得皇後很賢明，連臣子的終身大事都考慮得這樣周到，換成是他就怎麽也想不到。

他站起來，殿中的人轟隆隆都跟著起身，只有姜綺羅還匍匐在磚地上。她一直不敢擡頭，只是聽得高臺上不住的竊竊私語，她希望皇帝別把她安排到宮裏，那她寧肯撞墻。

“姜綺羅，別慌，朕不打算召你進尚衣局了，相反，朕要成全你的終身大事。”皇帝笑呵呵地看著她。

姜綺羅擡起頭，還琢磨著她和越九霄的事是怎麽傳到皇帝耳朵裏的，沒想到皇帝的旨意是一道晴天霹靂，他說：“賜——順天府尹趙懷遠即日迎娶姜綺羅——”

姜綺羅呆在當場，直直地盯著皇帝陛下的臉。皇帝見她連頭也不知道磕，還以為她被驚喜砸昏了頭，又說道：“不止如此，朕會賜給你嫁妝，而且，還會賜給你女官的品級，抹了你商賈之家的出身，如此便可以和趙府尹相配。姜綺羅，放心吧，你不是在做夢。”

姜綺羅搖搖頭，她倒盼著是在做夢，沒想到皇帝老兒是亂點鴛鴦譜啊！

周圍那些商人都跪了下來，口中連稱萬歲英明。他們忙著替姜綺羅謝恩，因為給姜綺羅賜一段姻緣毫不影響他們的利益，比起讓她當尚衣局奉禦更是好上百倍。

姜綺羅不知道他們積極個什麽勁，壓根兒就和他們沒關系吧？她在一片歌功頌德中站了起來，大喊道：“我不要！我不嫁給趙府尹，我喜歡越九霄，陛下，你把他賜給我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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